(情境模擬,摘自網路圖片)
曾大教授給我們上日本史地時,曾經談到他五十歲赴日本攻讀博士學位。當時他隻身在東瀛,要適應當地生活習慣已十分辛苦,加上指導教授百般要求,甚至覺得自己是外國人遭受到歧視的感覺,身心遭受到創傷與煎熬,常想乾脆放棄捲舖蓋回來!還好忍住一時,咬著牙硬撐才過關。
說到這種感覺,我很熟悉,甚至更為慘烈!
五十年前我就曾深刻體驗過。記得服兵役進入海軍陸戰隊,從訓練中心三個月,又考進陸戰士官學校受通信電報訓練六個月,分發部隊
同一營區就是兩棲偵查搜索營。才進部隊兩個月,就遇見偵搜營招訓新血,連上長官看我做事積極,不斷慫恿我去報名受訓。
我心想進入海軍陸戰隊服役,在一般人看起來已經夠辛苦了,幹嘛還去受這種罪。
但是,平常看他們偵搜營蛙人個個神氣活現,尤其在游泳池,他們穿著蛙鞋,50米的距離只稍踢幾下就到了,真讓我羨慕極了!
可能是一時虛榮心作祟,不顧自己理智的反對就報名了。
想不到,受訓的過程會如此艱辛!看一些身材壯碩,各方面條件比我好很多的夥伴,紛紛自我放棄而退訓,不到一週就走了近半。
接著展開各種訓練,光蛙人操就有幾十人不堪負荷,遭到淘汰。我雖然撐住,但是自己十分沒把握能否過關。
(情境模擬,上下兩圖片摘自網路)
短短四個月,有著太多身心極限的考驗,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。太多次理智告訴自己放棄吧!別再折磨自己了!
可是又覺得不甘心,幾番掙扎後,擦乾眼淚再繼續。
過了一關,再看下一關,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會過關。總是咬牙撐著,心裡唸著一句話:「困苦能孕育靈魂和精神的力量,最困難的時候,當是離成功最近的時候。」一路一關又一關,每一關都刻骨銘心,每一週都永生難忘!
(情境模擬,此三張圖片摘自網路)
嚴格的教育班長,也是我們的加害人。任何事都得看他們臉色,由於他們也是過來人,非常清楚我們當時的心理狀況。雖然要求嚴格,但也不忘不斷鼓勵我們。
多次我表達退訓的意思,都遭到痛罵而回。好不容易經歷過,人類體能和心理最大極限考驗的魔鬼週。弄得整個人疲累得幾乎進入瘋狂狀態。哇!終於過去了!終於結訓了!
(情境模擬,上下圖片摘自網路)
結訓大典開始,我們四排夥伴排排站在沙灘,等待指揮駕臨。我有幸代表受訓學員,接受指揮官頒發結訓證書。
當指揮官握住我的手說:「恭喜你!辛苦了!」
我不禁眼淚潰堤不能自已。我領取證書向後轉,看一排排站著直挺挺的夥伴們,個個飆淚!
我站在隊伍前面不會喊口令,場面靜止著,沒有人拭淚。個個靜止不動,讓熱熱的淚水,沿著面頰流下赤膊隆起的胸前,又夾雜著汗水,滴濕了卡其短褲,沿著濕透的短褲流下腳趾頭,滴著!不斷的滴著!
默默的宣洩了一百多天,最艱辛的人生歲月,從每位夥伴腳尖前,由淚水汗水編織的一灘水,濕了一小塊沙灘。這就是最艱辛歲月的印記!
指揮官也含淚走下台,在每位隆起的胸前烙上一拳,意味著對我們這群通過考驗子弟兵的熱愛,與尊崇!至此,我成了海軍陸戰隊兩棲偵搜營的一員。
(上下圖片摘自網路)
我的人生觀也因此徹底改變---凡事不會積極爭取參與,但是一旦投入,便排除萬難,棄而不捨的堅持到底。就像阿通大師說的,即使戰到一兵一卒也不放棄。
記得在一次營部晚點名,營長當著營部全體宣布,三個月後海軍有個通信技能競賽,特別指名我要參加(我在陸戰士官學校通信勤務組第一名畢業),希望給偵搜營帶來榮譽。
因為偵搜任務中通信也是相當重要的一環。當晚我感覺五雷轟頂,才結訓沒三個月,又得密集通信訓練。
於是又回到受訓前的原單位,加強通信報務訓練。原單位營長看到我:「哦!你來了!我就知道你可以的!」這句話給我很大的鼓舞。
集訓三個月比起蛙人訓練輕鬆太多,但是,由於每天戴著耳機工作,兩隻耳朵腫得像紅龜,大大小小幾十種耳機不斷的換著戴,脫下耳機風吹過都覺得疼痛。
比賽結束,想不到我成了全海軍通信電報組冠軍!戴著這個頭銜回偵搜營,在大夥兒眼裡,我成了允文允武的英雄人物。不久,就調為通信台當台長(通信台,其實是設置在一輛大卡車上的巨型通信屋)。
這通信台車,平日停在營區邊緣的一角落。角落與外界隔離的圍籬是一排木瓜樹,約有十棵都結實累累。
我們電台在營部來說,是屬於超級清涼的單位,只有六個人在輪班,與台北空軍總部用電報聯絡。一有狀況,可以直接請空軍援助。這不重要,重要的是那結實累累的木瓜,成了我們專屬的水果。
電台有個大櫃子是裝器材用的,我們把器材全裝上機,櫃子空下來成了木瓜櫃。隨時都有二十個左右報紙包住,等待熟透的木瓜,每人每天吃一大個,還消化不完。
一天,營長大人路過,我正在值班,戴著耳機。他大聲叫我的名字,我哪裡聽得到。於是他自己爬了上來,先前也不知誰吃過木瓜,櫃子半開著。營長正好就看見那櫃子,用手拉了開來,拿起一個,撥開報紙。「哇!這櫃子是裝木瓜的?」於是一陣訓斥,我雖然正值班,但是這一幕都看在眼裡,心想完了!這怎麼辦,面對吧!把通信機交給同仁,趕緊拿下耳機:「報告營長,我錯了!」還是一頓訓斥。營長說:「十分鐘後,台長到營長室來。」
我帶著悽悽然的心情,來到營長室。門沒關,看見營長和副營長正在下圍棋,「報告!」營長頭都不抬一下,繼續下他的圍棋。
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,又無所事事,索性就看營長下棋。他下著,我看著,終於來到關鍵一子,營長正要下下去,我:「唉!」的一聲,營長警覺的收了回來,抬頭看我:「小子,甚麼時候來的?你會下棋?」報告營長;「我會。」
其實我心裡有數,兩大長官根本不是我的對手。營長說:「這盤下完,你和副營長下一盤,我觀摩。」真的,我就在營長室下起圍棋來。
當然,營長一看就明白,於是營長大樂。忽然,想起來;「小子,你的木瓜呢?怎麼不懂得帶來,回去把櫃子的通通帶來,以後每天送一個過來。有空我也邀你來下棋。」我回:「是,營長!」於是,展開了木瓜圍棋外交。
幾星期後,營長把羅大長官也引進和我下圍棋。我成了大長官前圍棋紅人。至此,我有許多意想不到的特權。經常聽到,連長接電話:「是,是,師長!」後拉開大嗓門:「何忠宏到師部報到。」甚至連連長還以我為榮的感覺。引用當時當兵的一句話「你還真吃得開!」
寫到此,忽然想起一件趣事。一次大演習結束,連上依慣例來個大會餐。廚房忙碌,一些長官的寶眷也會過來幫忙。這天正好颳大風,我們全連坐在餐廳,準備享用大餐,廚房不斷送菜進來。
這會兒,餐廳紗門「唰!」的一聲打開。一陣強風吹來,一位士官長的美女老婆,穿著澎澎大裙,兩手端著一鍋熱湯進來。風吹,掀起大裙,正好捲上那鍋湯的湯面。只見美女雪白大腿頂著紅色倒三角大旗,大步往餐廳不斷前進!這突來的場景,讓在座的我們,這群年輕人哪裡忍得住,哈!哈!哈!哈!差點掀掉餐廳的屋頂蓋。
她端的那鍋湯,放在最前方的那桌,直到餐會結束沒人去動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