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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真令人失望,畢業典禮那天,除了逞威的太陽以外,竟然找不出其他象徵夏季,或離別的事物。

    本來鳳凰花照得滿眼紅,也開放得使人不由自主感染到滯重的離愁,使人幾乎失去勇氣多觸一眼像血像火的花朵。但在連日豪雨之後,花落遍地,更被雨水沖激四散,看不見鳳凰花,比發現鳳凰花在一夜間偷偷開放滿樹更加詫異。只因鳳凰花在風雨中凋謝,無論如何這畢業典禮中,就體會不到某些氣氛了。

    至於蟬聲,在這學校我似乎未曾聽到過,更洩氣!

    畢業典禮一完,應屆畢業生忙著開謝師茶會,我猜想他們必定是非常愉快,同時也十分哀傷的。我們一二年級辦完離校手續,陸陸續續的走了,珍重啊!再見哪!這樣的聲音此起彼落。其實說這些話會更殷切、更富有真實感的人,還在禮堂中開謝師茶會哩。

    忽然想起大姊,她要我放假時先到她家玩幾天,於是我匆匆忙忙去到大姊家。剛一跨進前院,我聽見蟬聲了,好響的蟬聲啊!費勁地在樹梢嘶唱著。總是夏季的特產,我想盡方法捉住一隻,把它帶回學校,丟到葉子很密的樹上,讓牠無力地在那兒叫喚,在那兒製造某些氣氛。我自己一直站在樹下,等畢業同學出來,一一和他們握別,說:「聽吧!那蟬聲,記取這蟬聲吧!祝你順利!」有個同學問我:「血型A,對不?如此豐盛的感情。

    我笑笑,笑在蟬聲裡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※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※

    列車之下,有那帶海水鹹味的風,因為我們取道海線去鐵砧山玩,有輕逸飄揚的雨絲,更有噪耳的蟬鳴在車窗外忽遠忽近的響著。

    朋友問:「你如何譬喻這一刻的周遭?」

   「隨便說吧,我們搭乘的是生命的列車,列車外濺來的是一片蟬聲,而濺回去的,自然就是一段――時光。」

    在日南站下車,風雨無法消減我們登上的遊興。我們沿著縱貫公路朝南走,整條路上,蟬聲從山林間紛至沓來湧入耳中,尤其到了大安溪橋畔,風聲加上蟬聲,我們交談的聲音就聽不見了。

    終於到達鐵砧山。朋友是鐵砧山的常客,他卻告訴我往年夏天,鐵砧山也絕少有叫得如此響亮的蟬的。

    「恐怕是為我們而響吧?」我打趣說。

    「破壞了一山的寧靜!」

    不管活在鐵砧山的蟬兒,是否真的破壞了一山的寧靜,我對於又像合唱,又像重唱,有時輪唱,偶爾獨唱的蟬聲,非常偏愛;不然我為什麼會在劍井前停留了半個小時?存心諦聽叢林中的蟬聲而已。

    玩到筋疲力竭,才離開鐵砧山,朋友又問起我今天遊鐵砧山,以為什麼地方最好玩?我仍然回答道:「到處好玩,但還是滿山的蟬聲,最使我懷念。」

   「真是的,破壞了一山的寧靜!還值得懷念?」

    我笑笑,笑在蟬聲裡。

 

 

   「笑在蟬聲裡」記事

    民國五十年代的「中國語文」月刊,由當時的師大教授劉中和先生主編,是當時中學生重要的文藝園地,甚至先後掀起數度的「校園筆戰」,將來如果有人系統地回顧所謂「校園文學」的歷史,這可能還是相當炫然的一筆。

    當然「笑在蟬聲裡」絕不會是一篇引起爭議的文章,它顯得那麼淺顯而短小,其中大概多少還有些情意,所以就被劉中和先生選做僑校的華文教材,當年在海外僑居地讀這篇教材的讀者,目前大約也有三、四十歲之譜了吧!正應了文章所說的「而濺回去的,自然就是一段――時光。」!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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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杏嵐旭長鷹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