杏嵐旭長鷹

 西霸：

    念，可以是思念、掛念，也可以是碎碎念（唸），無論哪一種念，你就是個永遠讓人念不完的你。

    先說你的個性吧！用「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」來形容你是再貼切不過的了，在你的人生哲學裡，不准「低潮」侵蝕你，不讓「悲哀」偷襲你，凡事都往好處想，也從不虐待自己，甚至在我們最窮困的時候，你還能心無罣礙的「標個會去旅行吧」，你說山光水色和風土民情就讓你感覺十分富有，你還怪我不陪你出去玩呢，這股灑脫和蠻幹，你說該不該念你又唸你？！

    再說你的愛心才真不可思議，你愛妻小是出了名的，常在人前人後都毫不害臊的誇獎我和孩子們，雖然我們嘴裡說你太肉麻了，然而心底那喜孜孜的感覺還真踏實。你愛影劇文學，只怕吸收得不夠飽滿；你愛學生和教學，只怕薪傳得不夠透徹，你寫的十幾本影劇或文學的書，我總是當第一個讀者，因為我都先一字一句校過稿才出版，所以我最清楚你的嘔心瀝血，也訝異於你的涉獵之廣，而你從不吝惜將這些心血生動的、紮實的授予學生，更重要的是你關切每一個學生，既能對他們諄諄教誨，又能和他們打成一片，難怪每年教師節，學生打來祝賀的電話不曾停歇。你愛朋友，我常戲稱你是「三教九流、照單全收」，其實不然，能與你肝膽相照的都是和你一樣的性情中人，有人說：「彩虹之美，在於多色共存；人生之美，在於多人共榮。」這句話完全在你身上印證，當你和友人相處時，或高談闊論或引吭高歌或縱情歡笑，那神采、那韻味，此後只有在夢中尋覓了，怎不教人念你又唸你？！

    我們相識八年才結婚，婚後又共處了三十八年，我都不太敢跟人家說我們從不吵架，因為別人肯定認為我在粉飾太平，其實我也曾氣急敗壞過，但你總是四兩撥千金，一皮天下無啥事，我終於認命：和你是吵不起來的，你就是有這種本事，看似懶散又自成條理，看似悠閒又成就非凡，令人既想念你，又想唸你！

    住院前大約兩週左右，你已被咳嗽、氣喘、腳腫折磨得憔悴不堪，每次幫你洗澡，我為什麼總躲在你背後搓洗？因為不忍卒睹你的瘦骨嶙峋，因為不忍讓你看見我潸然涕下的樣貌。你是最經不起皮肉之痛的人，然而在加護病房的二十七天，你卻展現了無比堅強的勇氣，你插著管不得說話，但你強忍肝硬化、肺積水、洗腎和呼吸困難的痛苦，仍不斷與我們筆談，到最後還在關心金馬五十的消息，硬撐到獲悉得獎名單後，你才肯含笑離去，可見你多麼愛電影，多麼愛學生了。

    像你這樣只知付出不求回報的「爛好人」，畢竟還是不敵細菌的侵蝕和病魔的偷襲，眼見你器官漸漸衰竭，我肝腸何止寸斷？上蒼垂憐，現在你已遠離病痛，別再哭了，你不是一直堅信到極樂世界會和在那兒等你的親人再相聚嗎？你是媽媽最寶貝的么兒，盡情的跟她老人家撒嬌吧！也好好和爸爸、大哥、大姊敘敘舊，他們一定都會以你為榮的。

    你這一生活得精彩、自在，享受你的愛，就像呼吸空氣一般自然，我似乎忘了向你道個謝，感謝你賜給我三個天使般的兒女，他們遺傳自你的體貼、風趣將繼續陪隨著我。感謝你帶著我遊遍世界各地、吃遍國內外美食。感謝你讓我在電影世界中體驗萬般人生。更感謝你無時無刻不把我捧在手掌心中百般呵護，對你的感謝「說出來的是一滴水，沒有說出來的是一片汪洋」，雖然你一輩子不曾對我說過那永恆的三個字，但你的愛已超越了生命的長度和心靈的寬度，有你一路相伴，我的生命才算完整，請你一定要相信你的親友及學生也都如我一般深愛著你，你也要謝謝他們竭盡心力為你打氣和處理後事。

    你常說「人生如戲，認真演戲」，你著實是最認真、最稱職的演員，你在人間的戲已經圓滿落幕了，當幕再啟時，你就好好演個快樂的神仙吧！要聽話喔！永遠念不完的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妻 品潔（琬珠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