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念岳父(二)

 

  在家其父常教岳父看曾國藩家書,讀古文觀止。其父雖不給講解,但常教他為人要誠信。寒暑假期由學校回家,其父要他每天寫大字,初中二年其姊出嫁後,家中乏人照顧其父,其父再娶妻,繼母卞氏生四女,因岳父在自由地區很少回家,連他們的名字都不清楚。

大學時代

  岳父投考航空系之前,也曾向顧山同鄉周先生請教過。周先生似乎是交通大學畢業,那時在五三兵工廠當廠長,岳父是同其小學同學吳廈源一起去的,他們問周先生選機械系呢還是航空系,周先生說機械系較寬,航空系較狹。岳父當時想「無空防及無國防」,只要國家大力提倡,等岳父四年畢業,航空工程應即需要。事實卻並非如是,政府一面抗戰,也一面建廠,如大定發動機廠、韶關飛機製造廠等,但財力不足,人才缺乏,發展遲緩,而且均劃歸空軍編制與軍事管理,效率低落,等岳父畢業,那時僅一中美飛機廠,為民間經營,只得投效空軍了。

  昆明在雲南盆地,四季如春,冬暖夏涼,龍潭翠湖等風景秀麗,大學四年,政府提供貸金,作為伙食費,剛剛夠用。但大部分同學均自淪陷區來,多與家庭失去聯絡,毫無接濟。據聞有同學不在學校包飯,自己煮黃豆充飢,節省一些作為書籍等費,但稍久即無法支持。岳父第一、二年家中尚由昆明同鄉處對撥,支援用途,而且第一學年,昆明人口不多,物價便宜,故岳父常可以上小館子、電影店。

  大學一年級功課只比高三略多,物理、微積分、幾何外,無甚新東西,而且大學既已進來,平生志願已經達成,畢業還在遙遠的將來,不免就放鬆心情。雖然新到無甚朋友,也不免自我陶醉起來,有些時也有一二空襲警報,比起淪陷區血淋淋的屠殺,那不過是郊遊散步而已,抗日戰爭已離得遠了。大一暑假吳廈源(機械系)和岳父去昆明湖南岸之崑陽縣替一同鄉收購土產生鐵,租住民房,見傢俱等擦拭乾淨,主人亦慈和,頗為心安,但睡不久,即滿身奇癢,點燈細看,才見手臂等上面血球點點,盡是吸飽之蚤腹,後經房東用開水沖洗後始消除。

  大二自大西門草房搬至拓東路鹽行宿舍,是木造二層樓,上課在另一棟樓房,有圖書館,較一年級舒適,但功課卻極繁重,幾乎只要有一科不及格,就得多讀一年。同時日本零式飛機,每天自越南西貢起飛,準時九點到昆明轟炸掃射,我們只能在郊外避炸,既無防空壕,只選擇較高田岸伏臥,並注視炸彈下落可能地點,以便走避。有時考試迫近,不免在飛機投彈後,警報解除之前,演算習題,結果有民眾反應,學生有利用計算尺上玻璃反光做訊號者。

  除警報外,政府貸金不加,而昆明人口激增(昆明後為滇緬路終點站,跑仰光販貨發財者時有所聞),物價飛漲,早上稀飯饅頭,中晚飯炒菜一盆,六人一桌,半碗飯未吃完,菜飯都沒有了,只得另向合作社買一滷蛋或香腸一根下飯。有時四五人帶飯去附近小店買番茄炒蛋一盤下飯,已屬豐富營養之一餐。由於功課繁重,每天下午四點左右即覺飢腸轆轆,只得買一二糖餅子充飢,昆明糖如黃泥狀,餅剛出爐,糖漿每每燙口,平添滋味。

  有時航空信回家要錢,理由不外購教科書或儀器,待自同鄉處收到款,不免先吃一碗牛腩麵,或過橋米線解饞。其實大學中用計算尺,是從浙大畢業的同鄉借來,所買少數書如力學、機動學等畢業後,即以廉售給學弟們收回成本,以祭五臟廟。

  大學四年,總成績平平,如製圖等僅60分,民生問題也算不良成績藉口之一。畢業後與十二位同學投考空軍機械學校高級班,在四川銅樑入伍訓練三個月,在成都機械學校上課九個月,學校供給衣食宿外並無薪津(後期均有少尉薪)。記得為了品嘗成都各種名小吃如賴湯元、吳抄手、十八號花生米等,將僅存幾件便衣賣給估衣店。成都為文化都市,有武侯寺、望江樓、雪濤井等名勝多處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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