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腳走過的童年 2/戊班-余玉淑 @ 杏嵐旭長鷹

赤腳走過的童年 (二)

1 打溜崎

在冬天光著腳，受限於氣溫風雨，路況環境的限制，活動有些不便，但赤腳也有多許多快樂的時光，雨後的夏天地面濕滑，泥濘的路面是我們打溜崎的最好時機，堂哥領頭，大家跟著一個接一個，看誰溜的長溜得遠，只要沒有煤渣的泥土路面，都可打溜崎，去茶園工作的農夫，肩擔擔子，走在這滑溜溜的路面，禁不住口出怨言: 要命呀，這些燦剁頭<<頑皮孩子>>要跌死人呀? 儘管路人不悅責備，但是我們小孩玩興未減，第二天仍照溜不誤。

2 池塘河邊戲水

讀小學時，班上每天排兩人當值日生，因為沒有自來水，值日生當天要到學校對面的池塘提水，供同學洗手清掃用，若在夏天，我們值日生就早早去上學，一到校，兩人就拿著水桶去池塘，先在池邊赤腳玩水，抓成串成團黑溜透明的蝌蚪蛋，捕水草間優雅飛舞的蜻蜓豆娘，好一會兒才提水回學校，那時覺得值日生提水玩水，是特有的享受。但現在想想還真恐怖，老師怎麼放心叫我們去大池塘提水，不怕危險嗎? 沿著學校對面的池塘往下走去，有條牛欄河，學校有時利用全校勞動服務時間，布置花園，師生一起到河邊抬石頭，人多好打混，我們假裝找石頭，卻趁機赤腳玩水，抓小魚摸螃蟹，再挑個抱得動的石頭搬回學校，雖然很累，但因為有水玩，大家都很高興。

3 老鼠尾吧和稗草

長在稻田中的稗

那年代，大概有鼠疫病，為了滅鼠，有所謂:老鼠尾巴一條一角，的獎勵，老師要我們在家裡捕老鼠，剁下尾巴帶到學校獎賞，為了這，我們上下學又多了找老鼠的趣事，堂哥常常赤著腳，拿根竹竿，在草叢中撥找老鼠，往往跑出的是一條蛇，嚇得我們趕快離開，不僅是老鼠尾巴，學校還有拔稗草的獎勵，我們家沒稻田，就到南坑赤腳下水田，去幫人家拔除長在稻田中的稗子，第二天帶到學校去，我們只拔了一小把，但有同學祖父幫著挑一大擔去的，稗草把學校的橄欖樹下，堆成一座小小的草山，大家都有趣的圍觀。

我家附近兵營已廢棄，如今蔓草荒

4 軍營之愛

我們家位於新竹桃園兩縣交界處，過去是個軍事要塞，離我家兩百公尺遠就有個通訊軍營，軍營有個臺長，和一些服役的阿兵哥，我們經過那裏常常趴在他們窗前好奇的看和阿兵哥聊天，那些阿兵哥對我們小孩很友善，常常給我們美味的饅頭當點心，或送些鉛筆標本給我們，冬天很冷，臺長見我們打赤腳，有時也出動兵車載我們上學，到學校門口，臺長扶著我們一個個下車，赤腳搭兵車，我們感到好神氣，同學們也都好羨慕。

在這軍營服役的軍人，似乎過得很自在，不見操練，不見集訓，時常傍晚三兩個一起散步，遇到我們放學，就陪我們小孩走路回家，記得有個蔣署蓬臺長，常常講故事，唱歌給我們聽，他教我們唱情人的眼淚，採茶的季節，看到採茶姑娘，又教我們唱茶山情歌，這些阿兵哥，有時也會到民家，幫忙採花生掘地瓜摘茶葉，和家裡大人有說有笑，有時他們幫了一整天的忙，叔父就付點工資，說是勞軍，他們往往拒收，說給孩子們買鞋吧。那時真是軍愛民民敬軍，軍民一家親的年代。軍人的熱忱，博得老百姓好感，其中有個羅台長娶了鄰居女孩，另有當老師的則成了我姊夫。

5 駐軍和傘兵

行軍的阿兵哥

由於是軍事要塞，小時後，新埔水汴頭通往龍潭，路上常常可見軍人行軍。這些軍人何處來何處去，我們都不知道，但若夜晚走到我家附近，就會在我家駐軍紮營，一時我家院子和客廳，都躺滿了阿兵哥，他們都是和衣穿鞋，就地而臥，我們知道有軍人住在家裡，常在半夜爬起來偷瞧，那時我大約小學二三年級，覺得很奇怪，我們白天都沒鞋穿，他們怎麼連睡覺都穿鞋呢?

現今六福村門口，早年長著兩三棵茂密老榕樹，舊名榕樹頭，周遭是寬廣的茶園，那裏是傘兵跳傘的好地方，小時候上學，看到前方遠空，飛機依序飛來，我們知道又要跳傘了，大家駐足而觀，一會兒飛機上一個兩個三個成群的阿兵哥，拖著淡綠色的傘凌空降下，當傘張開的一剎那，我們仰天觀望，齊聲歡呼，好美呀，一個個由小而大，由高而低，成群的綠色蘑菇，蘑菇下的傘兵，由高空隨微風忽左忽右的，緩緩下降到榕樹頭附近的茶園，快到地面時，張著的大傘忽的鋪地而下，有的掛在樹枝頭，有的蓋在茶棵上，我們小孩立刻赤腳跑到樹下，或奔到茶園，不顧腳下的硬土尖石，敗葉殘枝。只想著趕快去幫忙收傘，大家七手八腳的拉著柔滑絲質的傘翼，交給跳傘的阿兵哥，興奮地趁機去拉阿兵哥的手，心中覺得他們真是了不起的英雄。

在榕樹頭看跳傘，好美啊。

6 玩水捉魚

我們家附近除了有軍營也有池塘，池塘滲出的泉水，比較清潔是我們的飲用水，春夏之間雨水豐盈，池水滿溢流出形成兩個小水池，兩個小池是洗衣的地方我們最愛在炎夏去小池洗衣服，趁機玩水玩紙船。當秋天池水乾涸見底，長輩們就決議，找一天下池捉魚，那天，真是快樂的日子，大人小孩打著赤腳，捲起褲管，拿著畚箕，家家戶戶，來到池塘，用畚箕撈魚，撈到了放到水桶裡，或把水潑到岸邊，一條條的大鯉魚，在岸上劈啪跳動著，沒下水的就在岸邊撿，大家滿身都沾滿溼漉漉的汙泥，最後把大魚家家均分，小魚又放回池裡給一線生機，提著水桶，大家滿載而歸。

余家賴以為生的池瑭，最愛在那玩水抓魚

7 畢業前後

打著赤腳無憂無慮的走過四季，走過純真的童年，小學六年要畢業了，拍畢業照時，有鞋穿的坐前排，打赤腳的站後面，上台領獎時，都一樣博得掌聲。上初中了，媽媽給我買力士鞋，雖不及有錢人家的皮鞋，總算晉升有鞋階級了，但我們這群山上孩子還是捨不得穿，往往到校旁羅家水井邊洗腳才穿上，珍惜的放在袋裡提去提回，歷經時代變遷，經濟起飛，生活富裕了，打赤腳的精彩歲月，雖然漸漸遠離，但總在心底，一輩子都難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