杏嵐旭長鷹

初試啼聲  錦山記趣  戊班 戴雪卿

6月10日一趟石光古道行，沒走古道但卻是關西的深度之旅。感謝玉淑和春嶽的精心安排，玉淑還即時在格子裡登了篇生動的紀實美文。

此行的第一站錦山國小是香吟和我教學生涯的第一所學校。56年竹師畢業後，香吟和我同時被分發到此服務。學校所在地馬武督是泰雅族的語言，其意為人或物資的集散地，可見當時為這條線道上最為熱鬧的地方。縣道118從關西外環道路轉進往馬武督後，現在雙線的柏油路當年只是一條蜿蜒曲折需要小心會車的碎石子路。方便的交通建設讓當年的窮鄉僻壤因為渡假村、鄉村俱樂部、各個遊樂園相繼引進，儼然翻身為休閒娛樂渡假勝地。

錦山國小司令台

到達錦山國小，我請寶江將車停在舊時校門前。拾級而上，映入眼簾的景象與當年差異不大。操場臨路處是司令台，對面就是一排教室，只是換成了兩層樓的建築。學校多為泰雅族和客籍學生。由於山間氣候，午後多變，山嵐興起時，烏雲蔽日，不是下雨就是天色昏暗。學生中有許多需要翻山越嶺走一個多鐘頭來上學的，為了他們的安全，天色有變時早早就放學。老師的閒暇時間可多了。家長借我們一塊地，放學後，我們學習農家依時序種植當季蔬菜，整地鋤草澆水施肥，有事忙倒也開心。種過什麼菜已不復記憶，只記得最喜歡冬天時種植茼蒿，好種，快長，做湯、火鍋、快炒或川燙都相宜。

錦山國小教室

除了種菜，住得近的學生放學後偶爾會帶老師去探險。我曾經和學生去蝙蝠洞。洞口隱蔽，自己去找不到的。錦山的蝙蝠洞，洞口僅能容得一人，進去後直直落，洞內潮濕闇黑，那時候蝙蝠成群，只不知現在如何了？學生曾送我一隻蝙蝠當寵物，只可惜我抓不到蚊子餵養，餓死了它。

我教高年級，大人上工，學生將弟弟妹妹帶過來一起上學，老師自然得身兼保姆，幫忙餵食、換尿布。遇有啼哭不停的，就請哥哥姐姐背去操場逛逛。加上經常提早放學，學生真正待在教室裡上課的時間相對減少許多。記得有對雙胞胎兄弟，哥哥阿斗，弟弟阿煙。兄弟倆身材壯碩，動作敏捷。課業可就差了，阿斗當然扶不起，阿煙，亦如其名，好成績在虛無飄渺間。他們每日赤腳跋山涉水，在上學路上，見蛇就追。常常甫一到校就急切的提著戰利品在老師眼前炫耀，我因此被訓練得不怕蛇。

寶江，碧燕、雪卿，應深在錦山國小開心合照

在山地教書可以訓練膽量，除了蛇、蝙蝠之外，一直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家庭訪問。初次到部落去家訪，一路上遇到幾位紋面原住民，叼著煙斗，蹲坐地上。銳利的雙眼像禿鷹監視獵物一般，老遠就盯著妳看，直到走過了，都隱約感覺得到背後似有利刃伺候。

雪卿，玉淑，香吟、玉蘭在錦山國小日式宿舍前合影

學校同事多為本地人，有兩間日式宿舍給外地來的教師住宿。我們住在裡間，外面那間是一位中年單身任姓男老師的宿舍。現在在校舍與宿舍間的磚造洋房當年只是一片柑桔園。從校舍回宿舍必須經過菜園和柑桔園。錦山多蛇。我們和任老師沒有太多的互動，比較記得的是，他偶爾會敲敲牆壁，大聲通知，「我家的龜殼花到你們那兒去囉！」說得好像是他的寵物來找我們玩了。夜間回宿舍，偶爾感覺腳背微涼，就得趕緊肅立，以敬畏之心讓路，人蛇才能兩安哪！宿舍後面是條小溪。小溪十分隱密，藏身在濃密的樹林中。溪水清澈潔淨，是香吟和我的聖河，我們在溪中沐浴洗頭，洗衣服。感謝竹師的訓練，學校裡冬天才供應熱水，讓我們能在山林溪水間享受冷水洗浴的樂趣。至於有沒有穿著衣服在河裡洗澡，一句老話，不復記憶！各自遐想！

雪卿、香吟在服務的日式宿舍前

操場邊一排青楓，植株高大，樹蓋範圍寬廣，是學生們下課時遊戲的地方。青楓樹風情萬種，四季不同。春天，粉嫩翠綠的新芽，彷彿經過蕭瑟的寒冬後，脫胎換骨，朝氣蓬勃。夏天，葉片油亮結實，青綠的傘蓋帶來習習涼風，小心呵護著樹下嬉戲的孩子們免於艷陽的酷刑。秋天，楓紅時節，那可熱鬧了！各種紅同時登場！嫩紅、豔紅、紫紅，還有紅到焦了略帶棕色的殘紅。中秋節通常都在這個時候。記得那年中秋佳節，山裡入夜後露水凝重，空氣沁涼微寒，我們披著毛毯，走出宿舍，經過柑桔園，順手摘幾顆熟透的橘子，坐在青楓樹下賞月。沒有空污，沒有光害，天空澄澈，襯托出更為皎潔的明月，那是我見過最美的圓月！我們沒有月餅，沒有烤肉，只是剝著橘子，輕聲聊天，唯恐驚醒入睡的秋蟬！

錦山國小操場邊一排青楓旁

在錦山只有短短的一年，思念起來卻有許多難忘的趣事，謹以此文回應玉淑的文章，也感謝玉淑讓我再次回到過去開心的時光！